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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一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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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一章

徐倩卻認真勸他:“這都是喜歡一個人理應承受的。”她搖搖頭:“如果只想承受甜蜜而經受不起過去,這喜歡就沒什麽價值了。”

厲擇到的時候酒店房間都是黑的,不是沈霽給的住房信息他都找不過來。

半夜被拎起來加班的沈總秘同樣手忙腳亂,厲擇拍在燈光開關上,在電話那頭淡聲說他不用來了,沈霽才清醒過來。

他抓抓頭發,西裝都穿得松松垮垮:“麻煩你幫忙看一看了。”未婚妻也以為公司出了什麽事,扶著門框關切地看著他,沈霽說了句沒事。

厲擇對陸錚年身體情況還算了解,繞過吧臺:“你忙你的吧。”就把電話掛了。

沈霽的未婚妻知道他和M&G兩位老總關系都不錯,也沒說這是壓榨,而是開了夜燈:“你的那位老同學又犯病了嗎?”

沈霽握住她的手,話語平和,情緒卻翻湧:“沒有,哪那麽容易犯病。”

病能治,陸錚年,能治得好嗎。

厲擇在沙發前面找到了陸錚年。

天都黑了一半,國外燈沒有國內這麽盛,這樣看過去就是一個深不見底的大窟窿,連星光都被吞噬。

而陸錚年隨手拿了張高腳凳擺在落地窗前,酒瓶林立,身影靜默。

沒倒,但厲擇把急救箱放下就先拿了藥。

陸錚年仍然不說話,厲擇倒了兩顆出來:“吃了。”不是處方藥,生病那兩年陸錚年吃得很少,厲擇就習慣帶著。

男人轉過身來吃了,看眉眼沒渙散,神情也安靜,應該是沒喝醉,但酒起碼喝了兩瓶。

厲擇知道他個性,懶得勸,一打開櫃子發現什麽吃的都沒有,又忽而靠著那一排寂靜一下。

實在不甘心,非要刺激他一下不可:“被拒絕了?”又因為知道他喝多了酒,到底留了餘地,沒有加上又。

“沒有。”

陸錚年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,只是本能地說出這兩個字,仿佛本能地抗拒這件事,又或是抗拒任何可能致人誤會她的情況發生。

於是只好說另一件。“歲歲得了第一名。”陸錚年扶著椅子,聽不出情緒:“她開心而已。”

厲擇不認識歲歲,但能聽得出來這個名字和他聞名沒見過面的盛梔是什麽關系,心裏嘲諷。拒絕都能被美化成開心。

到底沒再說,給陸錚年量了血壓,測了體溫,最後要聽心跳的時候他一直拒絕配合。厲擇掛著聽診器,把手套摘下來,急診箱合上,邊收拾邊問:“幾歲?”

一片靜謐。

厲擇轉過身去,發現陸錚年閉著眼睛,靠在墻上,似乎是醉了,但他視線轉過去一瞬,他又像醒了,深邃瞳孔緩慢一轉。

這種反應遲鈍在醫學當中,往往是身體機能跟不上的征兆,但厲擇一直站著沒有動,在陸錚年回憶起如何回答之前開口:“我只學過一兩年兒童急診,要是年齡太大幫不上忙。”

聽起來是真心建議,卻又像是諷刺。

陸錚年大概是受酒精影響,眼瞳緩慢落地,終於現出往日有的幾分沈穩,西裝也妥帖回到他身上,像是一瞬間不再是個影子。

他說:“三歲多一點,五六個月。”

他站直,走過去,似乎想收拾酒杯,厲擇才發現他原來真沒喝醉,大概是酒精代謝速度慢了,也有可能剛剛只是身體病痛作祟,失去了清醒:“你看過那段視頻嗎?”

投票時他把鏈接轉發給了許多人,厲擇投了一票,因為不感興趣並沒有多了解。再者,他對朋友的這個暗戀對象並沒有什麽好印象。

但陸錚年這樣說,厲擇還是回答:“看了。”

厲擇手按急診箱上,意識到聽診器沒取,才一頓,取下來:“你好好休息,爭取多看幾遍,再住院。”

勸也勸不動,這次情況也不驚險,厲擇對他沒什麽好說。

才下夜班,他得回家睡覺,沒提急診箱走出房間,臨了回頭發現陸錚年手掌貼在冰涼的玻璃表面上,杯中酒液都比他眉眼澄清透亮。

從醫學的角度講厲擇並不建議憂慮多思,不過陸錚年顯然不是一個會接受他建議的人。

厲擇走回來,他還在問,也有可能是自言自語:“如果我總是夢到她,應該怎麽辦?”

“看你想不想夢到。”

但陸錚年只是沈默,厲擇意識到這個問題並不需要回答,留下藥,將門關上的時候看見一間仿佛沒有住人的套房歸於沈寂。

下樓的時候和前臺說麻煩和1306的客人說一聲,他叫了客房服務,順便麻煩送點吃的上去。

陸錚年千裏迢迢來這裏出差總不是為了在人家總部餓死。

盡管厲擇知道他為什麽會來。

雨停了又下,淅淅瀝瀝,斷斷續續。

厲擇看窗外,發現巨大廣告板上寫了一個最近久負盛名的藝術家畫展,英文名字洋氣,中文名字大概只有華人看得順眼。

許多年前這裏也寫著一個很眼熟的名字,叫盛梔,但不是她。

陸錚年考慮過重名的可能,但千裏迢迢,迢迢千裏,他還是在校門口停下。

厲擇後來一直都在想是不是不該戳破窗戶紙告訴他不是她。

但陸錚年回國前望了這地界一眼時,徐晟說還不如就讓陸錚年以為盛梔就在這裏,陸錚年卻緩慢地說:“只要她過得好。”

這個世界上大概有很多種暗戀,和厲擇所見過的感情並不相同,就像不符合規範生病的病人病例一樣,總有差別。

他也不相信絕癥早夭和有緣無分是什麽宿命。不然他學醫學是為什麽?他當醫生時可沒覺得自己的絕招是逆天改命。

但陸錚年對盛梔的感情卻讓他覺得無從下手。

厲擇想起他嘗試著讓美院同學描繪盛梔樣子時,同學說的那句話:“說不出感覺啊?那可能在他心裏也應該挺獨特的吧,就是。”

同學也說不準,打了個比方:“是描繪不出來的。”

厲擇打著方向盤。

感情是描繪不出來的絕癥。

就像陸錚年當年被拒絕一次恪守距離默默地等,今日再被拒絕的時候,醉到說不清楚話,提到和她有關的第一句話是:她應該很開心。

車忽然急剎,前面的白色蘭博基尼自己變道錯誤還降下車窗罵了句,厲擇面色不變,甚至沒和對方對上視線,繞回來的時候,卻猛地將方向盤打到底,狠狠撞上去別了他們一下。

蘭博基尼被逼停,有人攔車,有人來開罰單。

蘭博基尼車主罵罵咧咧,說的好像是什麽英法混雜的臟話,每句厲擇都聽得懂,但他沒什麽反應。

直到他罵完,厲擇才淡漠平靜地看過去,慢條斯理地說了句法語,意思是,蠢貨。

天微微亮後,陸錚年來了提人。

其實不該來,畢竟身體沒什麽大問題不代表他不需要休息。

但淩晨時請下屬開車到了人家警督,厲擇還是塵埃不染,氣定神閑,那個車主已經面色猙獰破口大罵。

下屬暗暗咋舌。他們總裁人脈廣博,根本不用自己打官司,更不用提和業內巨頭關系一等一,他們怎麽敢惹的?

厲擇沒看陸錚年,抽煙的時候彈了一下:“恢覆正常了?”

陸錚年看他一眼,看不出宿醉模樣,連下屬也是一臉崇敬,可能根本不知道這個人瘋到現在是什麽樣子。

“抽煙不利於身體健康。”

厲擇沒什麽反應,把煙滅了:“兒童急診要學也不是不能學。”

他不客氣地坐上車,胸內郁氣抒發了敲敲車窗,想起急診箱在車上沒拿也懶得管了,反正是瑞奇的。

那家夥最不缺的就是急診箱。

“絕癥都能死緩有治好的一天,”厲擇看車窗升上去,聲音壓低:“被拒絕了就不能繼續強求了?”

陸錚年開車,嗓音低緩:“不用你說。”

厲擇往窗外看,而後又收回視線,坦然隨便,還好陸錚年的助理不敢讓總裁當司機,自己接了報銷回了,否則聽到真要震撼難言:

“撞一下挺解壓的,你可以去試試。”

陸錚年:“再有下一次,我不會撈你。”

厲擇想抽煙,忍住了,就當保護祖國花朵健康:“你就撈我這一次。”

我還不知道要撈你多少次,他救不了自己不想治好的人。

盛梔把選好的照片拿去裝裱,和攝影師那裏交涉了許久,轉頭發現寶寶穿著背帶褲,戴著遮陽帽,仰頭乖乖地等她,心軟一瞬。

蹲下來,給她系好鞋帶,才問:“寶寶渴不渴?”

沒想到剛說完,聽到熟悉的聲音突兀響起,低沈平緩,是陸錚年。

一如既往地不參與話題,在爽朗女聲說完之後就表示禮貌卻自有一番氣度地簡單說:“好。”

徐倩明明看到了人,現在又沒看見了,視線裝作不經意地逡巡,聞言收回視線,無視弟弟覆雜的臉色,笑:“那就好,我也在想,你剛上了之前就沒接過的財經雜志,照片也是得準備一二,這家拍照還不錯,很襯你。”

徐晟簡直要尷尬捂臉。

看到盛梔更覺社死。

人家手上還拿著“樂園旅游風景拍攝-佳憶”字樣的相框,他姐怎麽就會覺得這理由合理了!

陸錚年也是這麽久第一次再見到盛梔。

她心中輕描淡寫地還會見面,在他這竟也醞釀了那麽久。

誰都知道對方是什麽心思。但是誰都不說。

還是歲歲抱著媽媽的裙子,戴著遮陽帽,眼睛撲閃撲閃,牛仔背帶褲顯得她終於膽大了一些,斷斷續續,哼哧哼哧打破沈默:“叔叔好。”

叫的是徐晟。

至於陸錚年。

視線對上,盛梔第一反應是不好,但是社牛寶寶卻忽然松手走過去,仰頭歪頭,在凝滯氣氛中打量他。

然後伸出手,乖巧,羞澀:“叔叔。”

仿佛補上上一回,她眉眼彎彎:“叔叔好。”

相似的東西在陸錚年心底發顫,他未來得及應對,盛梔的聲音先響起:“不好意思。”

她拉住歲歲,略過他,或許又只是為了緩和尷尬:“歲歲,這位是姨姨,徐姨姨。”

徐倩笑瞇瞇。

徐晟有點為陸錚年打抱不平,陸錚年望著那個孩子,她笑瞇瞇地喊徐倩,還很活潑地小聲要親親,盛梔的不自在便被全然化解。

陸錚年想,不介意就好。

她有一個小天使。

那些嫉妒陰暗懊悔不平的情緒,全是他的自私狹隘,她擁有一個像她的天使,不會白白付出,這樣就很好。比他令她尷尬要好。

最後還是沒說幾句話,陸錚年提出告辭。

盛梔看了眼窗外的車,想起他臨走時和歲歲對視那一眼,尤在恍神。寶寶抓著她的手揮手拜拜,社牛與害羞之間都是一陣一陣切換。

只有陸錚年。現在還和從前一般。

盛梔垂眸喝咖啡。

她說不需要他幫忙擦黑板,他就頭也不會擡半分。盛梔總覺得這樣的竹馬給了她偌大自由。

譚覓卻忽然談及過去,消息迅疾:“當年的黑板他起碼擦了一半好吧。”

盛梔忽然有些喝不下去。

譚覓;“你之前都不知道?”

盛梔又覺得,她可能還是判斷錯了。

即便不合理,他可能還是會裝作一邊一直不擡的樣子,一邊籌謀有她的未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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